1870年8月29日,江宁府城(今南京老城区)发生了一桩惊天大案:两江总督马新贻在小营校场阅操完毕后,返回总督行辕时遇刺身亡。
一时间,朝野震惊,一周之内,清廷连续派出几批要员前往江宁查处,慈禧太后还把直隶总督曾国藩从天津调往江宁,行前又亲自召见,指示“务得确情,尽法惩办”。“尽法惩办”可以说是做到了,凶手张汶祥于次年4月4日被凌迟处死。但“确情”如何?对此,正史、野史及一些笔记都存在着不同说法。至今扑朔迷离,成了清末四大奇案之一。
总督突然遇刺
1870年8月29日,清两江总督马新贻亲临江宁小营校场巡查清军骑射后,在亲兵护卫簇拥下打道回府时,突然路旁人群中闪出一个清兵模样的人,马新贻还未及询问,那人已至身前,左手抓住马的衣领,右手举起匕首插入马的心窝,只听马新贻一声惨叫:“抓刺客!”往后倒下(次日身亡),惊魂始定的护卫很快将刺客围住,但此人并不挪步,反而哈哈大笑:“我死而无憾了。”即束手被擒。
马新贻(1821-1870),山东菏泽人,曾经参与平定太平军,历任安徽按察使、布政使,浙江巡抚。1868年调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上任不到两年便遇刺身亡。清廷对此十分惊慌,立即令漕运总督张之万前往江宁查办,并令曾国藩任两江总督,随后又派兵部尚书郑敦谨为钦差大臣,会同曾国藩审讯此案。
审讯中,张汶祥始终不招供,只说刺死马新贻,可以泄愤,大事已了。曾、郑二人见此情况,则令施以酷刑,无奈张汶祥仍不招供,最终一无所获。次年,张汶祥在江宁小营被凌迟处死。对于这桩惊天大案,清廷的官方记载几乎都是一个调子,正如张之万在上奏中所写:“凶犯张汶祥曾从发逆(指太平军),复通海盗。”是为了复仇才行刺马新贻的。曾国藩和郑敦谨的结论也与上述无异。
薛福成当时正在江宁府城,他的《庸庵笔记》中的“张汶祥之狱”一文内容和其奏章,也与上述基本相同。然而,马新贻之弟在马死后所编写的《马端敏公年谱》中,对其兄之死却表示了疑问:“终觉疑案之未明。”而一些野史也透露了与官方记载相差甚远的说法。
野史之一说:渔色负友
据清末著名地理学家张相文的《南园丛稿》、金天羽的《天放楼续文言》及《清朝野史大观》中所叙,张汶祥早年参加过捻军,“与其友曹二虎、石锦标同为捻军渠魁”。有一次,他们和清朝的庐州团练马新贻作战,将马新贻俘获,后三人私放马新贻,并随其投靠清廷。不久,曹二虎之妻来投奔曹,“马窥之美,诱之来署,迫而私之”,也就是说,马新贻引诱并霸占了曹二虎的妻子。
张汶祥得知此事,告诉了曹二虎,劝他弃妻远走,否则恐遭大祸,但曹二虎迟迟未行。不久,马新贻找个借口,处死了曹二虎。张汶祥悲痛万分,决心为曹报仇,终于如愿以偿。被捕后受审时,张汶祥将事情全盘托出,但面对如此丑闻,官方考虑到朝廷体面,不敢直叙。张相文说他的资料来自江宁府的一位“胡翁”,此人原是江宁府上元县(今南京东北部市区)一名小吏、审讯张汶祥时的记录人。
陈可辛导演的电影《投名状》取材于“刺马”,也采用这种说法。
野史之二说:“押店”被封
《清稗类钞·狱讼》以及时人李孟符的《春冰室野乘》则说,张汶祥为友报仇,主要是另有原因:张汶祥原是太平天国政权侍王李世贤的一员裨将,清朝湘军收复江宁府城后,他投在马新贻帐下。
一日,张汶祥去杭州拜访一位在马新贻帐下任事的徐姓挚友。徐告诉张汶祥,徐曾在府中发现新疆某地方武装首领寄来的书信,信中称该首领即将领兵反清,请马新贻里应外合。张汶祥听说后非常生气,当即表示:“此等逆臣,吾必手刃之以泄愤。”不久,马新贻又出示禁止私开押店(典当行的一种形式),将张汶祥押店强行封门,于是,张汶祥更加坚定了杀马新贻的志向。李孟符还说,这个说法是亲睹其事的江宁府署理知府提供的,仿佛也很有根据。
触犯了湘军势力利益?
案发后江宁府民间流传一种说法:“马之被刺,实基于湘军中帮会分子之嚣张使然。”
曾国藩的湘军为清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当初湘军收复江宁府城后曾大抢大掠许多天,清廷朝野对此不满。
虽然湘军各人都发了横财,还被加官晋爵,但有一些人只捞个有名无实的官衔,几乎成了闲散人员,他们落脚在江宁府城内外,每天东游西荡,吃喝嫖赌,几年一过,逐渐捉襟见肘,许多人半明半暗地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闹得城乡不安。
地方官见他们来头大,不敢管束,而且一旦追捕风声大了,他们还有个藏身去处——长江水师巡防营,其统领黄翼升是曾国藩亲信。不料马新贻上任后,放了“三把火”,对于犯案的湘军照抓不误,审出罪状后即押往刑场斩首。湘军强徒们混不下去了,纷纷到黄翼升那里去诉苦。黄非常恼火,终以重金买通张汶祥,将马新贻这个对头干掉了。
颜士璋的《南行日记》中曾说:“刺马案与湘军有关”“有大人物主使”“湘军不得不杀他”。即是说马新贻触犯了湘军势力的利益,招来杀身之祸。
新说:卷入江南教案中被谋杀
近些年来,又有人提出了马新贻是因为对天主教持“弛禁”主张,卷入了江南天主教与江南吏民深深的矛盾冲突中,而被谋杀的。
当时安徽省、江苏省反洋教势头汹涌,连许多信教的中国人也受到迫害,地方官对此多持纵容,而马新贻则不赞同,这点恰与朝廷重臣李鸿章态度相反,接下来安徽、江苏一些传教士的家被洗劫,许多中国教民被杀,法国政府派了几艘战舰沿长江西进,云集江宁府城下关江面,要求清廷依法惩办中国教民被杀案祸首,以命抵命。马新贻眼见事态严重,则答应了对方要求,在江南各县张贴告示,盛赞教会的纯正,严斥闹事者。马新贻的妥协,激起更多人的愤怒。
为此外国神甫们控告到两江总督衙门,当时新上任的江宁知府冯柏年是个与马新贻持相同立场的官员,他受马新贻派遣去视察、检查天主教堂,结果证明教堂内绝无民间传闻中的死婴。马新贻立即张贴告示,说明教士无罪,严禁再散布谣言,并派兵保护教堂和神甫住地。
江宁风波平息了,反洋教运动的头面人物陈国瑞逃到扬州,继而去了苏州、山东、天津、上海,很快中国教民被杀惨案也波及到了这些地区。
各地“排教”官员们也都不闻不问,唯独江宁府例外,马新贻上奏朝廷:我在江宁府能做的为什么别处不能做?为什么不惩办这些肇事者?
马新贻没想到此时一场阴谋已向他袭来。8月29日他在公开场合被刺杀,几天后江宁府知府冯柏年在衙门里悬梁自尽。
以上种种“刺马”传说,足以反映此案疑点很多。总之,传闻之多主要是因为张汶祥“拒不招供”、清廷有意掩饰、会审大员故意含糊,才使这一大案蒙上了神秘的面纱,以致成了清末一大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