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视野】园林环抱中的燕园

2023-05-06 15:09:22
来源:燕京大学北京校友会

蔡元培题写的燕大校匾


【资料图】

1952年全国高等学校院系调整,北京西郊海淀的燕京大学合并于北京大学,工科、医预、音乐、新闻、社会等系并于清华等其它学校。建校三十三年、培养出五十六名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院士的燕京大学就此被撤销,位于城内沙滩红楼的北京大学搬到了燕大校址——燕园。

现在人们一提到燕园就说是北大的校园,实际上燕园的形成与北大没有任何关系,燕园是因为乃是燕京大学的校园而得名,又因为燕园的美景而使燕大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大学校园”。燕大开办后短短的十年就跻身世界一流大学行列。这些历史事实和旧话还得先从燕京大学的创立说起。

1926年的燕京大学校园

1919年,通州的华北协和大学与北京汇文大学、协和女子大学合并,联合成立了燕京大学。当时办学条件很差,校址不得不分在两处,男校设在北京城里崇文门内的盔甲厂,女校设在灯市口东口的佟府夹道,但校园面积狭窄、房舍简陋、布局散乱,已毫无发展余地,急需另觅新校址。于是校长司徒雷登靠步行,或骑毛驴,或骑自行车转遍了北京四郊,也未能找到一块适宜的地方。后来经朋友指点最终觅得西郊清华大学堂西南侧的清室亲王废园——淑春园旧址,以六万元中国大洋自地产主人、山西督军陈树藩手中购得,计60英亩。后又购进或租用周围废园数处,共200英亩有余,并于1921年开始动工修建新校舍。

燕京大学西校门

燕大新校舍位于京西海淀镇以北、京城通往颐和园大路的东边,她的西面是蔚秀园、承泽园和畅春园遗址,北面是圆明园遗址,东北面是清华大学堂校址的前身——熙春园,东面是王家花园,南面是桃园,东南面是治贝子园,所以说燕大及其校园——燕园,完全是在一片清代古典园林或花园包围之中,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在淑春园旧址上建成的,可谓花团锦簇、密林环绕,如众星捧月、群星环伺,使后人随处可见明清时代的古典园林遗迹,或偶尔目睹前朝御赐旧物而发思古之幽情。

1926年,在美国著名建筑师亨利·墨菲的精心设计下,燕园基本建成了,燕大从城里迁到了海淀新校址。师生一进校园眼前一亮,只见主楼气势恢宏,一湖粼粼、碧波荡漾,岛上小亭、岛侧石舫,林木葱郁、湖光塔影。所有教学楼和学生宿舍,外表看上去宛若宫殿,青瓦檐、红栋梁、花格窗,充分体现出中国的传统建筑艺术特点。而建筑物内部却是全部西式化,有当时最先进的暖气、电灯、电话和卫生设施,可谓外中内西。最匠心独具的是墨菲模仿通州的燃灯古塔而设计的博雅塔,外观俨然是一座高耸巍峨的玲珑宝塔,内部则是供应全校自来水的蓄水池,构思多么巧妙啊!它也构成了燕园的一大亮点——湖光塔影!

建造中的贝公楼

完工后的贝公楼

可是这样一座中西合璧、古今互融,美奂美轮的新校园,建设资金从何而来?这是摆在学校创始人面前的一大难题。先是燕大副校长亨利·鲁斯博士与历史系洪业(煨莲)教授赴美国各地奔走筹集建校资金,每到一处募捐,开始由洪业宣讲中国文化、语言、历史地位,继而由鲁斯乞求听众捐助。

洪业教授(1893 — 1980)

洪业回忆这段辛酸史时自嘲说:“我是在街头演出的猴子,鲁斯是摇着风琴,等猴子演完戏向观众要钱的乞丐。”他们为节省花销,旅馆仅租一间房,吃饭尽量找便宜的地方,这样奔波一年半仅仅募得200万美元左右,对照燕大建校所需资金实在相差甚远。

亨利·鲁斯博士(1898 — 1967)

1922年校长司徒雷登亲自出马再赴美国投入募捐活动,他和副校长鲁斯在各种场合演讲,以燕京大学名义举行招待会,经常巴结未来的捐款人,这种紧张而又疲劳的过程,使他们甚至患上了一种名叫“神经性消化不良症”。直到1936年中日战争即将爆发为止,司徒雷登前后赴美十次,劝募结果收获颇丰但仍差强人意。

弥补资金缺口的另外重要途径就是“专款捐助”,燕大几乎所有的教学楼及男生宿舍楼、女生院所,都是来自于美国私人专款捐助,并以捐款人姓氏命名,例如水塔是博晨光教授的叔父所捐,命名为“博雅塔”,临湖轩是司徒雷登的友人所捐;办公楼是美以美教友为纪念贝锡福会督所捐,故命名为“贝公楼”,其余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因此司徒雷登曾自豪的说:“所有的都是美国人自愿赠给的,美国政府没给一分钱。”由上述资金筹措之难,联想到燕园今日之美,不能不说前人辛苦耕耘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们今天享受美好的燕园环境,正应了俗语说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吃水不忘挖井人”。

博雅塔

前面已经简述了围绕燕园周围的古典园林,那么燕园本身也是由好几个故园组成的。笔者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在燕大附小读书时,已知燕园内的故园就有勺园、镜春园、朗润园和中心地带的淑春园。

下面就再简述一下这几个故园的来龙去脉。淑春园原名十笏园,乾隆皇帝将十笏园赐给了和珅,通常就称淑春园,嘉庆四年(1799年)和珅被抄家治罪,嘉庆帝将淑春园赐给了成亲王永瑆,道光末年又赐给了睿亲王仁寿,民国初年转售给军阀陈树藩。勺园建于明万历四十年(1612年)至四十二年之间,是晚明著名书画家米万钟自己设计建造的私家花园,因取海淀一勺水,故名曰“勺园”,燕大时期称燕勺园。

勺园

镜春园是乾隆年间孝贤纯皇后之弟付恒的赐园,后来转赐仪亲王永璇,嘉庆年间是嘉庆帝之四女庄敬公主的赐园,道光八年(1828年)镜春园西部园区被划拨赐给嘉庆帝之五子惠郡王绵愉,改名鸣鹤园,东部园区仍沿用旧名镜春园,到了民国时期是民国第二任大总统徐世昌的别墅。朗润园是嘉庆年间庆郡王永璘的赐园,当时叫春和园,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传给其子绵慜,道光十六年(1836年)传给奕采,咸丰元年(1851年)改赐恭亲王奕䜣,始名朗润园,民国初年,逊帝溥仪将朗润园改赐奕譞第七子、溥仪的七叔载涛。

镜春园

环绕燕园内外的这些故园,号称清末的八大古园,都是大清朝皇亲国戚的赐园,经他们布局点缀,营建成了自家乐园。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些美丽的花园也都不同程度的遭到了毁坏,加之清末国势日微无暇顾及,灭亡后更是日渐破落,无力修缮,有的拆房卖树,有的改景还田,基本上成了废园,假设燕大不在此建校,恐怕日后成为一片荒地也不好说。

燕大所买的那块淑春园旧址,包括勺园和鸣鹤园的废弃园地合计三百余亩。司徒雷登准备了20万大洋,于1920年夏天亲自去趟西安,拜访了陈树藩。陈树藩被他诚意所感动,而且对办学很感兴趣,便把那块地以极低的六万大洋卖给燕京大学,还拿出三分之一的款项作为奖学金。以后燕大又将周边载涛的朗润园、庄静公主的静春园、奕譞的蔚秀园,以及承泽园、治贝子园等连租带买都划进来,又修建了燕南园、燕东园,使面积扩大了四倍,形成一个教学生活完整的社区。

未名湖

笔者自幼生活在燕园,特别是与镜春园、淑春园、蔚秀园和承泽园有些渊源,下面就把我生活在这里的当时境况做一简单回忆。镜春园内有笔者的故宅,淑春园(燕园)、蔚秀园是我母校燕大附小、附中的所在地,承泽园内有我祖母和二叔的居所,这四处园林自然成为我少年时代学习、生活、游玩的成长之处,也是最为熟悉的地方。

在每天上下学的路上,未名湖是必经之地,这座淑春园中的人工湖已被在燕大执教的国学大师钱穆命名为“未名湖”了,湖南岸慈济寺遗址的花神庙、枫岛边的石舫、湖北岸乾隆御笔刻诗的石屏风,还有圆明园遗物的翻尾石鱼和连接枫岛的清灰色平板雕花石桥等等这些古迹,都是天天看惯的景物,不以为奇,倒是采摘樱桃、桑葚、酸枣等野果和冬天滑冰成了最吸引小孩子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真遗憾当年没有好好地享受那些良辰美景,七十多年后再回首已然在梦中了。

枫岛边的石舫

1948年以后,我家住在镜春园的一处小山坳里,屋后一条小溪将未名湖水引向圆明园南边的北河沿,环境林木葱郁、静谧清幽。镜春园南北狭窄,呈长条形,她与朗润园浑然一体,没有园墙隔开,两园的共同风格可以用一个“野”字来形容,荒废的故园,零落的房舍,疏疏落落的几户人家,草地上窜跳的野兔,山坡上野生的酸枣,古树上鸣叫的野鸟,湖边栖息的“长脖老等”(苍鹭),湖中的莲藕、鸡头米,湖上飘香的荷叶,这一切构成了镜春园和朗润园的野趣。记得小学老师曾教我们一首小诗很有趣,好似1到10的数字游戏:

一去二三里,

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

八九十枝花

我认为小诗的意境与这两园的野景比较贴切。自未名湖东北角进入园中,走过一个石桥,迎面看到一个很气派的院落,大门上的对联是“乐天知命,安土敦仁”,这恰好是对住户的真实写照,燕大教职员居住于此都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教授们对着晨风夕月、阶柳庭花作着他们的学问,燕大同学们则三三两两或全系出动,到朗润园、镜春园野游,合影留念,可见当时的野景给他们带来的乐趣。

笔者在燕大附中读初一时,校址在蔚秀园内,上学要从镜春园经鸣鹤园到西校门,过京颐马路走进蔚秀园。当时园中的境况与镜、朗两园相似,也是河湖交错、岗峦起伏,而且更加荒凉,残留着更多奕譞(光绪帝之父)时代废园的旧貌。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散布在彩绘退色的亭台馆舍之间,只有小桥流水和附中同学们的读书声给蔚秀园增添了一丝生气。恰巧中学老师在语文课上讲诗词,他用一首古诗来举例说明: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我也同样联想到蔚秀园的荒芜和苍凉。

承泽园

承泽园在蔚秀园西面,挂甲屯的南侧,园门坐西朝东与蔚秀园的西南角门相对,园子虽然面积不大,但有山有水、清代的亭台楼阁和厅堂房舍尚存,是西郊故园中保存得比较完整的园林之一。光绪年间为庆亲王奕劻的赐园,奕劻去世以后,承泽园被收藏鉴赏家、书画家、诗词学家、京剧艺术研究家、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购得。

1964年我去看望祖母和二叔时,她们的住处就在小桥流水的湖北岸,青砖瓦舍、安静清凉。当时张伯驹先生是燕大国文系中国艺术史名誉导师,在执教的业余时间,这位曾与余叔岩、杨小楼、王凤卿、钱宝森等名角同台演出过《失空斩》的京戏名票也热情参与了先父和二叔所在的燕大职工京剧社的活动,排演了《问樵闹府·打棍出箱》,在剧中他扮演范仲禹,一时成为燕园中的佳话。

张伯驹先生

近年来,描述燕园景色的图文不少,时间段大多为七八十年代以后的新貌。本文重点则是根据笔者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和亲身经历,回忆燕园四十年代的旧貌,当时距大清灭亡仅三十余年,可以看到古园荒废后残留下的很多遗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遗迹会越来越少甚至完全消失。现在讲述燕园兴衰和演变的文章也不鲜见,其中的每一座古园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但因篇幅所限,本文仅梳理了一下燕园及其周围古园的简略历史,感怀昔日的苍凉景象,正所谓“景物依旧,人事已非”,故人早已驾鹤西去,景物也不再依旧。如今在这片古典园林密集的地方,人员辐辏、大厦林立,面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2022年9月9日

原载于《海淀史志》2023年第一期

参考资料

1.<燕京大学建校资金与校园建筑规划>关家麒载于《梦萦未名湖》黄海数字出版社2014年4月。

2.《燕京大学人物誌》 燕京研究院编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1年4月。

3.<朗润园·镜春园的喜乐悲愁>关家麒载于《燕大校友通讯》第47期2006年9月。

4.<京城古迹·北大燕园中的名园往事>网页“人民号”2022年6月10日。

5.<燕园大观>任福生载于《燕大校友通讯》第88期2022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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